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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吳孟珂  文/官妍廷

 

北藝大舞蹈系尚未畢業就前往歐洲參加舞團徵選的吳孟珂,加入德國慕尼黑劇院舞團(Das TanzTheaterMunchen am Staatstheateram artnerplatz) 後,在2010年考取年輕舞者夢寐以求的荷蘭舞蹈劇場二團,並在同年參加德國司圖加特獨舞節,獲得觀眾票選首獎及最佳獨舞獎的肯定。孟珂更憑著在舞團中的努力,在去年底得到荷蘭舞蹈劇場一團的合約,這不僅是她個人在舞蹈職涯上的一座里程碑,更是台灣舞蹈界的驕傲。

 

穿越六小時時差和九萬五千公里的距離,我們將和遠在荷蘭海牙的孟珂連線,一起看看她是怎麼走過身在異鄉的舞蹈歲月。

 

 ↑左圖:慕尼黑劇院的內觀。

↗中圖右圖:於慕尼黑劇院演出的劇照。

 

在翩翩起舞之前 孟珂來自一個重視教育的家庭,即便從小就發覺自己對舞蹈的熱愛,但仍在父母的安排下就讀私立國中,按部就班的接受學校的智識教育;但她仍遏止不住對於舞蹈的渴望,在向父母求情後,才有機會在課餘時間加入舞蹈社,接觸民俗舞蹈、芭蕾舞和現代舞等不同類型的舞蹈。在沒有專業舞蹈訓練的背景下,升高中那年,她仍獲得青睞,考取文華高中舞蹈班,彼時她已經非常確定自己想要成為職業舞者的目標,隔年再重考進台北藝術大學大七年一貫制的舞蹈系。經過六年訓練,她申請了學校的流浪計畫獎學金到歐洲參加徵選,而後便休學進入慕尼黑舞蹈劇場擔任舞者,她在歐洲的職業舞者生涯,也自此展開。

 

歐洲的舞蹈職涯

慕尼黑舞蹈劇場是地方舞團,主要在服務慕尼黑地區的市民,規模雖不算小,但也少有其他巡迴演出機會。孟珂利用工作上的暇餘時間和編舞家朋友以舞作《她》(She)參加德國斯圖加特國際獨舞劇場藝術節(International Solo-Dance-Theatre Festival Stuttgart)比賽,一舉拿下首獎。而同年一月,她也已考進荷蘭舞蹈劇場二團(Nederlands Dans Theater II)。

 

 ↑左圖:NDT2在下大雪的莫斯科。
↗右圖:NDT2在Oslo。

 

簡稱NDT II的荷蘭舞蹈劇場二團創立於1978年,是之於當代舞團荷蘭舞蹈劇場(Nederlands Dans Theater)較為年輕且具實驗性的舞團,同時也是年輕舞者及編舞家嶄露頭角的表演場域,團內舞者的年齡須在17歲至21歲之間。雖有年齡限制,但舞團更在乎的是跳舞的質感和身體的可能性,所以三年前孟珂和其他三名舞者雖超齡一年仍可破例進入僅有16人編制的二團,不過今年開始,舞團針對年齡就有更嚴格的篩選。在舞團徵選中,身材優勢並不代表一切,更重要的是身體以外的條件,孟珂說,台灣的舞蹈教育除了西方現代舞跟芭蕾舞之外,還包含了太極、武術及中國舞蹈,她受過東西方舞蹈文化訓練後的身體顯得更多元化,也得以展露出有別於西方舞者的體態。

舞團的生活緊湊,九點半便開始一天的練習,從上課暖身到例行排練;下午五點結束練習後,就要準備前往其他城市演出,沒有演出的晚上,也可能還需要加場排練。NDT II每部舞作在海牙首演後,便要在荷蘭境內大小城市巡迴演出。比起國外演出,舞團在荷蘭的巡迴演出是最辛苦的事情,不管是在哪個城市表演,舞團一定是當天來回演出城市及海牙,雖然荷蘭面積不大,但這一來一往的交通時間,最長也有六、七個小時,剛表演完就要蜷縮在小小的巴士座位上對舞者的身體來說也會是種壓迫,回到劇院後當然還是要用標準荷式生活方式──再騎著自行車回到各自的居所,常常回到家已是半夜兩點,隔天還是要進劇場練習。今年舞團調整演出方式,每晚要演出四部舞作,不同舞作有不同的舞者編制,孟珂也爭氣地被指定要連跳四部作品,身體上的疼痛勞累自然不在話下,但看到其他甚至沒有機會上場演出的同事,孟珂謙虛認分,卻也甘之如飴。

 

 ↑左圖:常常我們就是這樣在巴士上捲曲著。
↗右圖:與NDT在斯洛伐克的戶外演出。

 

回歸生活 回想起剛到歐洲的日子,孟珂說她在德國那年其實是先學著怎麼生活、學著打理日常生活的一切;當人在陌生環境和語言的隔閡中,原來會脆弱地不成形,還好後來認識了新朋友、英文跟著流利起來,才漸漸適應在異鄉的生活。生活中還是偶有失語的沮喪時刻,她花了很長的時間學著跟自己相處,反而發現了自己的更多面向和更多可能性,也提醒自己時刻都要保持樂觀的態度面對所有生活中的困難和挑戰。到了荷蘭,孟珂學到更多成為一名職業舞者的專業素養,她笑著說,沒有一天身體是不疼痛的,只能試著不被疲憊打倒。看著眼前開朗侃侃而談的女孩,想必一定有股非常強大的內在在支撐著她吧!

 

 ↑左圖:自己到以色列旅行時認識的朋友。
↗右圖:每年都會到來的時刻,要向第三年的舞者說再見。

 

出門在外,最掛心的莫過於是最親近的家人了,孟珂出國後,從小到大最照顧她的爺爺就開始生病,她最害怕在夜裡接到從台灣緊急打來的越洋病危通知。但去年當她在土耳其伊斯坦堡演出的前一個晚上,電話顯示著台灣的來電號碼響起,孟珂姊姊要她在爺爺拔管後一刻和爺爺通最後一次電話。怕吵醒隔天要一同演出的同房同事,孟珂也只能在夜裡無聲崩潰,這一刻她才理解,原來堅持自己理想的同時,還要犧牲掉生命中無法把握的一切。孟珂爺爺過世不久前,法國同事昆丁也遭逢祖父逝世,荷蘭和法國的距離之近,同事便可立刻搭機返鄉憑弔,相比之下,台灣還是太遠太遠。她感性的說,親情還是她最大的支柱,還好爸媽姊弟對她完全地支持,才讓她能夠減少一些後顧之憂地盡全力追求自己的理想。

人生有失當然也有得,身在歐洲的輻輳地,在暑假和聖誕節的假期中,孟珂當然也不會放過可以到其他國家大開眼界的機會。幾次獨自地旅行也讓她有更多的時間和自己對話,將一切向內回歸。雖說是旅行,不過行程中滿是參觀演出的行程,說穿了也都是了解各地舞團脈動的業外見習。談起她喜歡的舞團和作品,由威廉‧佛賽(William Forsythe)領軍的佛賽舞團(The Forsythe Company)、加拿大籍編舞家克里斯朵‧皮特(Crystal Pite)、以色列知名巴希瓦現代舞團(Batsheva)和比利時的小型計畫型舞團,孟珂也更加眉飛色舞起來。

在每天規律的生活中,最開心的事情莫過於在去年年底拿到荷蘭舞蹈劇場一團的合約,可以繼續在荷蘭當職業舞者,一解聖誕節前不知該何去何從的忐忑心情和巨大壓力。其實開心的事情很多,除了工作表現上的肯定外,孟珂在訪問結束幾天後,也和我分享了一個動人的小故事。

 

 

↑左圖:台灣人在荷蘭過農曆年。
↗右圖:在blegrade荷蘭大使館的酒會。

 

「昨晚是我在阿姆斯特丹的演出,演出完後有位荷蘭大男生在入口處等著我們。他是一位目前就讀法學院的學生,是個非常喜歡表演藝術的人,只要NDT有演出他都會來看。通常演出完我們和觀眾不會有太大的交集,整理好自己坐上巴士也就回家了,常常因為疲憊所以對於舞台上的掌聲沒有太大的感覺,不是不喜歡,而是覺得有時掌聲變成一種制式化的東西。

但昨天他像往常一樣在後台害羞地等著我們,除了打招呼外,我也問他喜不喜歡這次的表演,他告訴我:『這幾個禮拜因為學校的關係壓力好大,但當我走進劇場看你們的演出時,我就忘了那一切,現在那些壓力根本不算什麼!』

我當下聽了非常感動,其實我們這樣跳著跳著,很多時候因為身體與精神的疲憊,會不知道為什麼而繼續做這件事情,但在聽到原來身為表演者也能為某部分的人帶來快樂和感動,除了在跳舞的自我滿足外,這或許就是為什麼要繼續走下去的動力吧!

 

最後其實我回頭看我在NDT II的幾年裡,不管是一位舞者或是回到人的本質,我都有所領悟和成長,這也是我自己感到開心的事!!」

 

 ↑左圖:在舞團的亞洲人(台灣,中國,日本)。

↗右圖:在德國與舞團團員們。

 

關於異文化,我想說的是… 在親身接觸歐洲文化後,才發現一地文化的養成涉及了複雜的歷史、政治和經濟發展脈絡,除非找到一個清楚的立場,要不然很難針對一個鬆散空泛的問題比較不同文化的高下。她曾回答台灣的文化環境、資訊流通和歐洲相比之下顯得比較封閉,後來才發現封閉的是她自己,如果可以全然地開放自己,在台灣也可以看見很多可貴之處。可惜的是,台灣的教育不會教我們要如何認識自己,一切也以文憑為重。歐洲舞者不需要等到大學畢業才成為專業舞者,大多是17、8歲從舞蹈學院畢業就可以開始在職業舞團工作。舞團看重的是實際經驗,若能夠在身體狀態還有開發空間的時候成為職業舞者,是再好不過的一件事。這也是為什麼孟珂當初還沒完成大學學業就提早離開台灣。回顧台灣學舞的生涯,孟珂謙虛地感謝一路上幫助過她的老師和同伴,她也特別提到對學生無私地傾囊相授的林懷民老師,文華高中舞蹈班吳曉菁、傅家玫老師和編舞家鄭宗龍、北藝大和所有曾經幫助過她的老師。

約定訪談的時間是孟珂難得的休假日,她仍舊神采飛揚地和我們分享她學舞路上的心情。言談間才發現,眼前這個年輕活潑的女孩,有著誠懇堅定又勇敢的一顆心。縱使異地生活有許多不足外人道的寂寞和困難,但不管是做為異鄉人或是易鄉人,對於孟珂來說,舞蹈已經成為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在未知的漫漫天涯裡,彷彿只要隨處起舞,彼岸就可以成為家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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